英倫隨筆


 

 

            航機在晨霧中徐徐下降,越近地面,霧氣越濃。田野房屋,浮光掠影,忽地又為濃霧遮蔽。

            大霧迎客,不愧霧都。

終於著地,雖然四週濃霧依然,航機著地剎那,委實優雅瀟灑,不知是否身在英倫,如許龐然大物,也忽然變得紳士一般風度翩翩了起來?

            彌漫一片,卻依稀看見跑道上航機穿梭也似起起落落,視霧障如無物。忽然有點可憐起達拉斯機場來:倘若德州有霧氣十分之一若此,一眾鐵鳥,必定禁飛,非得全數呆在跑道上垂頭喪氣不可。

            旅客不用說更是垂頭喪氣。

        作客倫敦,時維中秋十五。本道要看看到底美國英國的月亮,比起咱們中土的來是否圓了一點。可惜雲霧遮月,緣慳一面,舉杯相邀,明月不來,奈何。

 

 

            倫敦秋夏之交,不但霧,且多雨。

            達拉斯呆久了,差一點忘了下雨之為何物。倘偶然驟雨,人視之為奇景異觀,盡皆奔走相告。倫敦則是幾乎每日必雨。

            這早晨黎明即起,但見艷陽似金,清風徐來,料道是吉日良辰,長街信步,必定盡興而返。於是穿戴整齊,欣然舉步。但是好景不長,藍天下,雨水隨著一片雲來,而且越來越密綿綿,倫敦下雨,居然也有紳士風度,慢條斯理的灑在路人頭上身上,慢慢地叫你變的濕濡濡的。雖然不是達拉斯式的蠻牛暴雨,但時間長了,這紳士雨也足以叫人水淋淋的狼狽。

            第二天學乖了,帶了一件防水外套。在海德公園,藍天下,樹影間,聽各式各樣的演說者們正起勁,天下起雨來。忙不迭穿上外套,正要把帽兜往腦袋上扣,沒雨了。抬頭一看,雲過處,藍天白日。倫敦下雨,灑一陣,停一陣。

            要在倫敦蹓躂,還是帶上雨傘的好。

 

 

            在達拉斯,不但霧和雨是稀罕物事,大樹,特別是古樹,更是稀罕物事。

            倫敦市區,有許多公園,大小不等,全是綠樹林蔭,參天古木,大概是富足的雨水令草木生長的格外茂盛。白金漢宮對面聖詹姆斯公園的樹木茂密得甚至可以在樹下躲上好一會兒的雨,便是風吹樹搖,樹葉上的水滴也叫下面的葉子接過去了,難得一溜溜的往樹下躲雨的人們脖子裏倒下去。

            稍停在小公園的綠樹林蔭下,秋色中,便是風吹綠葉那沙沙的鳴響,也是難得的佳境。

倫敦近郊,更少不了數人合抱的大樹,枵立郊野,老氣橫秋,奇形古雅,身態龍鐘,一看就知道成樹若此,當須幾許日月精華,歲月如梭,帝國往事,盡在古樹周遭先後上演。可惜草木無言,不能一一數說,否則古史浩茫,逝如秋水,自夷蠻而曠世而中衰,古樹倘可娓娓道來,想必令人心事如潮,滔滔逐浪。

 

 

街道

 

            巴黎的街道,寬闊,筆直,工整,繁華,放眼往往可以從街的這一端直看到街的另一端,花都的人生百態,因此可以盡收眼底,怪不得據說巴黎市民喜歡坐在路邊品嘗咖啡和行人。在倫敦可就行不通了,倫敦的街道,大的小的,差不多都是彎彎曲曲的,除了有幾分英國紳士的含蓄之外,更又有幾分神秘感。

            除非在遊客點的廣場上,不然巴黎市民要想坐在倫敦的街上品茶看行人的話,倫敦的街道十有八九會令他們掃興。

            但你如果性情淡雅,倫敦的街道不會令你失望,那就是房舍的窗外懸放的鮮花,建築設計,以及建築物上的藝術品。英國人的藝術風格有一種含蓄的美,是值得細細品味,咀嚼,推敲的那一種,不同於巴黎的豪華,因太暴露而顯得膚淺。

        可惜古雅的倫敦也免不掉文明的污染,思古懷舊間,卻每可見商業大廈鶴立,與古典格格不入,不可不謂煞風景,街邊空氣污染,更是令人掩鼻。

 

語言

 

            在倫敦,一個頗為令人驚訝的現象,是眾多的語言。遊客區不消說,在熱鬧地帶,地下鐵路,劇院,餐廳,等等,交頭接耳的,捧腹開懷的,綿綿細語的,高談闊論的,幾乎全是外國語。偶然聽到有說英語的,也有一半是美國口音。

            紳士風度的牛津英語,莫非只能在牛津郡或牛津大學找得到芳蹤?

            畢竟是歐洲,非英語的其它歐洲人比較容易到英國來,特別是英,法通車以後。美國則好歹是遠在美洲,即使紐約華盛頓,外國語也決不如倫敦一般多姿彩。

            除了西班牙和意大利語似曾見識,法語依然顯得雍容優雅,德語不失日耳曼式的粗豪,其它語言,莫如可辨,萍水之緣,相視惟一笑,此刻盡皆身是客。

 

語言(續)

 

            石破天驚:喂,大佬,你識唔識渣車咖?!

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個又肥又矮的典型半百香港大聲公,虎吼一位正在倒車的女孩,大概是大佬他千金罷,也全不考慮我存在之時空,此刻恰巧置身與大佬和千金之間,他的虎吼,大半能量,倒是讓我的耳鼓膜盛惠去了。

            定下神來,決定大佬沒甚敵意,不由得回過頭來多看他大佬兩眼,舉手投足,橫看豎看,怎麼看也看不出他老兄有甚聲樂根底。於是一面走,一面納悶大佬如何可以發明不須用橫隔膜,頭,胸,腹腔共鳴而獲取如許音量。

            走遠了,但還是領略得到大聲公的聲威在指導千金倒車:

            …………挪左……挪晒…………”,中氣十足。末了,拖得長長的一聲:……,直如破鑼敗鼓,縱是玉皇大帝,也必驚個屁滾尿流。

            紳士風度的倫敦,迴響著香港大聲公的虎吼,芸芸外語之中大出風頭。

真想忠告大聲公:除了在香港,音量柔和點,大概沒人會說你執輸的。

(軟件欠粵語字彙,以上一段,勞駕以地道廣東話讀括號內容,抱歉)

唉,在香港當破鑼還當不夠麼?可憐的大聲公。

 

琴手

 

            在芝加哥地下鐵站見到過一位俄羅斯手風琴手。一聲不吭,只用一具手風琴,道盡胸中的俄國思緒。同道也,傾囊以授,琴手報以激越琴聲。

相逢萍水,甘苦滄桑,惺惺相惜,何須多言?

            在倫敦地鐵站見有一手風琴手。兩位青年圍著他,小調悠揚,細浪輕舟,一曲 Torna a Surriento

止步聆聽,手風琴手與兩位青年與我,一道忘形,不知高低。

            曲終。交談間,得知青年們是遊客,與琴手同是意大利同鄉。興之所至,說起威爾第來,彼此相見恨晚。話盒子打開,意大利語加英語撲面而來,連說帶比劃,也不管我懂不懂。無奈只好以有限西班牙語加英語應對,不料倒也頗管用。

同是風琴手。奔放而熱情的意大利,沉默,但也同樣熱情的俄羅斯。

            La Donna é Mobile?,我問道。

            “Viva,Verdi!”,話未說完,琴聲已起。如此良辰,不歌有傷雅興。在倫敦,一個中國人和三個意大利人,很快,還有許多其他國人加入,越發忘形。

            再次傾囊以授,”Chao”。走遠了,聽見琴手還在 La Donna é Mobile”

 

劇院

 

            據說倫敦是世上最多劇院的城市。大概不假,在蘇豪區,到處都是劇院。

            很快便看中了音樂劇悲慘世界和歌劇玫瑰騎士。看看時間還早,先吃飯大概還可以。吃過飯後興沖沖趕到劇院,門票售罄,欲哭無淚。

            上次看玫瑰騎士是十八年前。剛錯過的,是英國國家歌劇院今年最後一場玫瑰騎士演出,真的是望門興嘆。諸君要在倫敦看戲,定票請早,以免向隅。

            悲慘世界除週日外天天上演。雖然如此,至開場時,門票還是沽清。

        音樂劇的發聲方法不同於傳統歌劇,難以聽得到傳統歌劇的柔美音色,但因為其平民化的特色,聽來倒因為少了造作而與聽眾更為親近。更加難得的是小說的情節,以音樂表達,感人肺腑,令我差不多從開始哭到結束。開始有點尷尬,後來看見鄰座在哭,前後也在哭,於是前後左右一起哭。雨果,太棒了。

            但如果沒有上帝的公義和慈愛作框架,這樣不朽的作品,人,絕對寫不出。

            不信?看看那些發人作嘔的歌星們,還有肥皂劇。

 

聖樂

 

            在路上,聽見聖保羅大教堂莊嚴的鐘聲呼召人們齊來敬拜上帝,執禮而入。

            敬拜過程有許多詩歌,全是古典聖樂,由詩班唱詠。我參加的敬拜,詩班無女聲,只有男聲高低音和男童聲,純淨的童聲代替了霸道(對不起)的女聲部。

            詩班唱出傳統聖樂的音色,晶瑩,無暇,平安,詳和。加上管風琴無匹的鳴奏,贊美詩歌在高高的半圓頂下悠然昇起。教堂的結構,令歌吟完結後,餘音仍繚繞,不絕其間,導引著人們盡心敬拜宇宙的至善至美者。

            詩歌聲中,默默為英國禱告。神曾差遣千百英國宣教士到中國來,把救贖的福音帶到黃土地,開花結實。今天,中國基督徒為英國禱告吧,願神垂聽。

        古諾<<聖切西莉婭彌撒曲>>中的Santus童聲獨唱,詩班應和,童聲高音,佳美絕妙。唱和間,似有千萬天使,眾聖雲來,齊聲歡頌,永不止息。

 

煙酒

 

            在倫敦,到處可以看到人吸煙,多少有點兒詫異。印像中,美國大城市的煙民人數似乎遠比不上倫敦。倫敦香煙之風行,叫人為之側目。

        英國人好像還挺喜歡泡酒吧。不管城鄉,到處酒吧林立,數量也好像領先美國。晚上路經蘇豪,酒吧裏外,簡直是人潮泛濫,車水馬龍,當然也少不了外國遊客買醉,酒吧生意之佳,令人咋舌。

            因為是公事,好意請對方公司兩位總工程師晚飯,以謝合作。欣蒙允諾,下班後驅車而往。抵達後,彼為前驅,推門而入,不料乃一酒吧。原來他們習慣先在酒吧內泡上個把小時,方才前往餐館開飯。

            煙酒無益,何樂此不疲如斯?

扒手

            扒手也不少。

            和妹妹看皇宮衛兵交接班,儀仗威武。管樂之中,忽然聽見妹妹怒斥:爾欲何為?,原來妹妹偶然回首,卻發見有一巧手已經探入提包內。

            保持沉默,暗中戒備,與妹妹相對而立,為龜蛇鎖江之勢。所以沉默,皆因不欲對方得知底細。古中華的兵不厭詐,放之四海而皆準,信焉。

            人眾皆盡回首注目,扒手語塞離去,蓋失道寡助也。細看之下,原來不是獨行俠,一眾四人,黑大衣,黑帽子,紅圍巾,衣著工整,悉為二八麗人。大概得手以後,交相掩護,可作全身而退,倘逢勁敵,亦可以眾凌寡。

            幸保不失。行不數步,看見倫敦警方張貼的告示,提醒遊人謹防扒手。

            妹妹嘆道:何鼠行而不思勞作耶?

            聖經說:罪因一人進入了世界……”

 

七千

 

            信仰歷程中,英倫曾經閃爍著奪目的光輝,產生過屬靈的巨人。便是科學巨匠們,也把他們的成就歸功於上帝的啟示,大不列顛曾因敬畏上帝而屹立世間。今天?風光不再?難怪。人慾橫流,色情毒品,嗜酒如命的民眾。

            我卻親眼看見了今日英倫的施洗約翰。

            海德公園,倫敦鬧市,傳道人們在大聲疾呼勸人悔改,有美國口音的,更有英國口音,迎著民眾的嘲諷,一位黑人傳道人高聲宣稱:不懼,因我有耶酥!。面臨挑戰,另一位英國口音的白人傳道人據理力爭,一如當年在雅典的保羅,大聲疾呼:悔改吧,你這狂傲自大的人!。火車站,醒目的廣告牌上,是約翰福音三章十六節。列車上,一位年青人坐下來,從懷裏掏出一本皮封面的書細讀,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本俄語聖經,青年競讀不止。路過浸信會,崇拜剛結束,看見走出來的,第一位是中國人,第二位竟然是印度人。

            神曾告訴以利亞說祂為自己留下了七千在以色列(王上1918)。我想,無論境況如何,昔日,今日,神從來就為祂自己留下了七千,在英國,在中國,在各處……

            好兄弟,我的榮耀,我的冠冕,在這感恩節,我為你們特別感恩。

 

古董

 

            英國處處是古董,隨手撿起一磚一瓦,大概少說也有上百年歷史。在美國,五十年的房子就差不多可以有當古董了的壽數了。

            可貴的是英國人曉得珍惜古董。不要看因幾百年風雨而變得暗沉沉的牆壁和歪歪斜斜的房頂,幾百年的建築,其實十分堅固,保護得十分好。

            一位英國朋友告訴我說,他住的房子已經有四百多年的高齡了,但了無老態,昂然如新。

            到過聖保羅大教堂崇拜後翌日,與一位英國朋友談及觀感,她淡淡一笑,說:聖保羅大教堂只有三百年左右歷史,(好個只有三百年!)然後她指著窗外不遠處的一個尖頂:這是本教區的主堂,建立於十二世紀

            我們中國也處處是古董寶貝,不同的是,我們不去珍惜。僈說珍惜,其實不去刻意破壞,便已不失是一番功德了。

感受

 

            英王宮古堡內,有不少中國古董如瓷器,家具等。據說是先朝中國皇室所贈,但也說不準是炮艦政策殖民時代侵占掠奪得來。矚景生情,兒時家中,不乏如此物事,火荼歲月,或付諸一炬,或破碎支離,盡數煙飛灰滅,不復殘存。

            造訪大英博物館,更加滿目琳瑯,除中華古國,其餘埃及,亞述,瑪雅,巴比倫,等等,不計其數。希臘羅馬,比較起東方古文明來,不過是小弟弟而已,至於盎格魯自家遺產,羞答答的小氣得緊,大概還不到展覽的二十分之一。

            無價之寶,全是英國人武力搶來放置在大不列顛的。據說不少原物主國曾一再交涉索還而不得要領。有話好說,到底不是動鮿拔刀相向的往日了。眼看我們祖宗的銅鼎古玉放在人家手裏,愛國情緒,心中滿不是滋味。但轉念一想,這等物事,要是有幸攢在咱龍的傳人手裏呢?恐怕早砸了,賣了,糟塌了,還留得到今天好好的躺在防盜櫥窗裏?

            國是要愛的。不過,人類文明遺產,到底放在誰的手裏保管好點?

            難說。

王宮

 

            白金漢宮,金碧輝煌,王者氣象,自不待說。這世上,大概沒有王宮不如此,我們泱泱大中華的王宮,便決不比大不列顛的西夷王宮少氣派。

其實不必說各路王室。人不管是草莽綠林出身也好,四世三公出身也好,殺豬的,屠狗的,開賭場的,走私貨的,只要出落得手邊有幾文錢,總會把住處收拾的多少有幾分金碧輝煌王者氣象。住在香港那幾年,便處處目睹這奇觀:明明只有這麼千把幾百方尺的籠子,幾十戶人家籠子迭籠子的窩在一處,也偏要在門上擺弄上甚麼皇宮或是帝苑等等招牌,阿Q般圓上一番當皇上的奢華美夢。看來人共此心,同此涼熱。如此便為太平世界(參毛公<<崑崙>>詞)?笑話。

只有天上來的君王耶穌基督,以屬天的智慧,還有屬天的幽默,選擇了路邊客店裏卑微的馬槽作君王的嬰兒床。

            人類因此有褔了。天地的主宰與苦難的人們,與你,我,認同,明白了麼?

 

小鎮

 

            漫步倫敦近郊的小鎮。

            小鎮與溫莎一河之隔。隔河邀望溫莎古堡,以及那因為遊客而變得繁忙的街衢,這邊廂,安詳爾雅,寧靜無塵。

            小河靜靜地流淌,河水上,白天鵝靜靜地隨水漂流,偶而悠閑地抖弄一下毛羽。西斜的夕陽,抹出天邊一片紅霞,紅霞藍天,倒映在靜靜地流淌的河水上,為小橋,為河岸,為河兩邊古雅的房子,披上一派鮮艷的金紅色。

粼粼波光,瀟瀟水影。小河中間有一處小島,上面長滿了婆娑的垂柳,彎彎的柳枝就在輕輕的晚風中搖曳。河水繞過這小島,再緩緩地向遠方流去,河岸兩邊,一色綠草,一溜野花。

            實在捨不得這小橋流水的寧謐,於是倚身欄桿上,任斜陽為我披上一身晚霞。河水清清,藍天倒影中,緩緩地,橋下漂過來三數漣漪,原來是一隻白天鵝悄悄遊過來,漫不經心的瞧了我一眼,然後又徐徐地繼續往前遊過去,金紅爛漫的水面上,留下一痕銀光璨璨的航跡。

目送白天鵝悠悠遠去。斜陽餘輝中,過橋來,小鎮街上靜悄悄的,連路人也沒有。街兩邊,店家三數,全打烊了,商業社會的喧囂,似乎全不為小鎮受落。黃昏的影子,已經開始降臨,涼涼的秋風徐徐地吹來,秋風中,沒有伴侶,獨自一人,信步靜悄悄的長街,小鎮,默默地迎迓我這遠來的陌客。看這街道,房舍,和院落,古老,但并不陳舊殘破。靜悄悄的小古鎮,卻有著一種成熟的生命力,在這煩囂的世間,尤其顯得不同凡響地雍容高雅,出俗不群,向厭倦了這世界上奸詐陰險的人,展示出一種根植於寧靜與平安的魅力和優美。

這世界的時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一窩蜂地變得喜新厭舊。流行的口號,叫做明天會更好,作為如假包換的精神鴉片,不知迷醉了多少人,尤其是年青的人。不要相信那些無病呻吟的歌星們,還有油嘴滑舌的政客。明天的東西,未必一定就比昨天的更好。十分欣賞小鎮在默默中凸顯那歷久彌新的魅力,這魅力更勝河對岸花花綠綠的吃喝玩樂醉生夢死,不管河對岸的明天會變淂如何。

更加欣賞和崇仰救恩的福音。上帝的真理,亙古常存,超群獨立,我行我素,決不會因為人間的好惡而更改以媚俗,也不會因為世界的口味而增刪以取寵,古老,但不陳舊,經年,但不改變,千百年如一日,傲然屹立,為世世代代,指出獨一無二導往的永恆的方向。明天,決不會有比這更加的了,不管它是什麼主義,什麼天才,什麼大師,什麼超級政府,什麼超級聯盟。你相信嗎?

徐步前行,青石鋪設的街上,只有我一人的腳步聲。走在古老的街道房舍中,人好像回到了遙遠的世代,遐想聯翩,心事浩茫。誰說沒有旅伴,伴隨我的,不就是這難得的寧靜嗎?

古舊的小鎮,如同一頩陳年的紅酒。陳酒瓶子上的招貼,伴隨歲月的流逝而并不璀璨奪目,聰明人大概便會把這頩佳釀棄如敝履。但如果把木塞小心打開,你是必定會發現這酒醇厚無匹,芳香四溢的。誰又可以斷言舊的一定不如新的?

青石小路上,人行越入勝。抬頭看,教堂的尖頂,指向高高的藍天。金彩紅雲下,遠遠地,夕陽為一行南飛的大雁,也抹上一色艷麗的金紅。

 

作品

 

            向來對皇室物事不甚感冒,因此也從不會花錢花時間勞大駕去看那些龍床金縷衣等等勞拾子帝王展覽。糞土王候,對我來說,古書古畫,商周銅器等,足可遊目馳騁終日,便是陳舊字紙破銅爛鐵,也遠比皇帝老兒的玩意中看得多。

            那天花了十英磅大銀買門票參觀溫莎古堡,并非因為皇室,只是想要看看如許偌大古堡之內有甚稀罕物事。溫莎堡有九百年歷史了,據山而立,延綿磅薄,英倫霧散的話,十數里外可遙望豐姿。本人對於古建築,不論中外東西,也不管是皇宮或是陋舍,全都是情有獨鍾的,日前便曾在泰晤士河畔一截千年前羅馬人築起的土牆遺址前思古流連了幾個小時,直到夕陽隱去,夜色迷蒙。

原來古堡止開放一角。隨步其中,珍品等等,也忒琳瑯滿目,卻也不過爾爾,不見得有甚新意,勞什子,中英皆然。十磅大洋,倒是因溫莎堡內的聖喬治禮拜堂而沒有白花。禮拜堂古色古香,葬有許多皇族人員的遺骸。這作法是否適宜當另議,但英國人葬禮的藝術,從葬禮中表露的哲理,卻絕非禮儀之邦那呼天搶地頓足捶胸的無望和可怖。參加過地道的國粹喪禮,逝者已矣,臭皮囊無知無覺,送葬的活人卻每叫元寶蠟燭的烏煙瘴氣,還有哭喊念經,薰弄個七葷八素。

            諸多貴冑埋骨之中,駐足於一位小王子的墓前。

            小王子不週歲,逝於二百多年前,墓上立有一尊白石雕刻。白石晶瑩,自有一番純淨無暇的氣度。雕刻的主題是一具橫陳的小巧身體,似暗指是一位早逝的孩童。身體全為一片白布復蓋,上面撒放著三數朵花,不見臉面,只凸顯出布下額,鼻,唇,下巴,雙腳等等輪廓。身體旁邊,有三數位低頭哀慟的婦人。自頭而下,她們也披著柔軟的白布。整部作品,無疑是一幅略見哀傷的圖畫,把人們的思緒帶領到對逝者深深的追思之中。這作品的構思和手工都登峰造極,不但白布的細軟皺折線條等質感極為逼真,作者而且把作為作品主題的逝者細部如臉面表情等盡皆退隱在細柔的白布之下,既不諱言死亡的事實,但藉白布柔軟的質感卻又可淡化安慰哀傷的情緒,畫龍點睛的,是那幾位婦人形像的塑造。

            歐洲婦女沒有自頭而下披上長布的習慣,披布是阿拉伯世界的傳統。作者透過逝者在白布下含蓄的身形與哀慟婦人的造型,叫人很自然地回想起基督的死。作者完全不打算迴避死亡這一事實,即使是耶穌基督,也曾經親自體會過這現實。

            但關鍵是:死亡並不是終結。耶酥復活了,耶酥的復活,為世代在死亡之下當奴隸的人類成就了徹底的解放。

作品的主題是對死者的悼念,但沒有單停留在悼念之上,或是不著邊際地說些諸如痛失英才哲人其萎等推諉搪塞的話。基督的信仰不但令作者能夠直面死亡,而且更突破死亡那無望的黑暗,讓復活的霞光去彰現死亡與永生的強烈反差。作者利用死亡這一主題,讓人的思緒透視死亡的幽暗,而自由地翱翔在復活和永恆這無限廣大的空間裏,作品動人的地方,正在這里。

雕塑底座上,刻有<<聖經>>的最後一段話:證明這事的說:是了,我必快來。阿門!主耶酥啊,我願你來!。作品的構思,再明顯不過了。

主題鮮明,寓意巧妙,藝術的感染力,可以在幾百年後仍然感人若初。作者沒有留下名字,但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不知名的作者,列入最偉大的藝術家當中去。小王子的墓,是我所見過最偉大的古今藝術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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